寒云惊影

*总算让副西皮担当的段龙正式上线……

07

段野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尸体，在这不入流的货色口中总算是叫做验证了鸟饲和芹泽提供的情报的准确性，金表组是真的存在的话。

段野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目光一转，就看到身边的郁夫已经在冷静地开始处理起现场了。

他抬手拍了拍郁夫的背：“接下来的交给你了。”

郁夫点了点头，目送他骑上来时的机车绝尘而去，然后才掏出了电话通知自己的同事。

“欢迎回来。”

段野才回到自己家，就看到芹泽用一种奇怪的姿势从沙发靠背后仰着看过来，那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一时之间，段野自己都觉得有点有趣，之前他才和郁夫一起解决了那个不良黑警，下一刻他回到自己的地盘还是看到同一张脸。

段野一边朝芹泽走去，一边脱下自己的手套往他身上砸去：“你究竟要窝在我这里多久？鸟饲没有意见的吗？”

芹泽轻巧地头一偏，避开了他砸过来的皮质手套，倾身向前去取自己刚才喝到一半的啤酒：“回到本土的话，我和诚一分开会比较安全。而且你可以将我当成是合作馈赠的一部分，除了情报，还给你人手，你还不满意么？”

段野扫了一眼自己的客厅。

平时只是用来当装饰的电视亮着，播着不知名的节目，芹泽一边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一边又烟又酒地看着，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看电视的。

原先自己这公寓，看上去比较像仅供住宿的酒店，一点人气都没有，结果没几天，就被芹泽弄得充满了“单身男人独居”的气息。

“刚才从那个被你杀掉的警察口中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知道的情报了吧。”

芹泽的话让准备无视他回到自己卧房的段野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芹泽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晃着罐装啤酒，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是语气却带着挑衅。

“情报给了你，但是你却没有马上行动，原来是还不完全相信我们啊。”芹泽仰了仰头吐出了一口烟，“现在算是验证了……一半？起码金表组什么的名号事实存在于里面那一层。”

芹泽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势辅助着说明。

段野彻底回过身来，双手环胸看着他：“我真的挺好奇你的情报渠道……或者是说……你们？”

芹泽挑了挑眉，朝他一笑：“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一下？你这么直白地跟我说话，算是开始有合作者的互信了么？”

段野没有接话，只是默然地盯着芹泽。刚才那一笑，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子笑法，爽朗明快，没有一丝阴霾，看上去倒是更加像郁夫了。明明一直以来的印象是比较像他家那位鸟饲诚一，一脸阴沉。

段野忽然就改变了想法，他踱步过去，在芹泽身边坐下：“既然是合作者，那我可以问，这段时间，鸟饲在做什么么？”

芹泽给他腾出了地方，闻言只是眨了眨眼：“躲起来啊。在香港的时候是那样，回到本土更加要这样，因为公安的目标本来就只有诚一而已。”

段野托着下巴，抬起眼看着芹泽。鸟饲和芹泽给的情报如果是真的话，只要跟着核查过去，就应该很快知道真相。但是正因为如此，让段野觉得他们更像是已经掌握了事实的真相，所以才能像这样给出提示，让自己去查验真相。如果自己的感觉没错，那么联想到芹泽家曾经的财势、权力和社会地位，以及鸟饲昔日的职位，段野好难不认为他们原本就跟“黑幕”有关，可能不是直接参与者，但是也是知情者，不论是之前还是之后。

而且自认识以来，鸟饲和芹泽的模式一直都是芹泽负责走动和执行，鸟饲一贯藏于背后不现身，但是所掌控的状况却准确得可怕。

段野自问，关于鸟饲说起过的目的，他是嗤之以鼻的，可以说他至今都搞不清鸟饲究竟是为什么要主动接触他，但是为了给结子报仇，他不愿意放过哪怕一丝的可能性。

如果分开讨论，他可以相信芹泽，但是没有办法相信鸟饲，而事实上芹泽和鸟饲根本不存在分开讨论的余地，所以鸟饲不可信的话，芹泽也不可信。

所以他从未停止过对芹泽和鸟饲的调查，哪怕他就容忍着芹泽在他身边来去自如。

段野心里有了想法，开始尝试和芹泽聊天，他看了看自己客厅茶几上那凌乱的状况，不由得皱了皱眉：“喂，你既然窝在我这，能不能有点自觉，不要将我家弄成这样。”

“嗯？”芹泽歪了歪头，看了看段野，又看了看茶几上的状况，轻咳了一声，“喔……对不起，我会注意的了。”

对方这么坦率地道歉，段野自己倒是有些惊诧，他低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之前你那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之后的提议……”

芹泽想了想，大概想起来是上次刚刚见过郁夫之后回来，心情不太好的时候的那次。他点了点头：“拜岛生物科技，与乐园相邻。”

芹泽伸长了手到烟灰缸那摁灭烟蒂：“你愿意开始相信我们提供的情报了？”

段野轻哼了一声：“不妨一试。反正你们这些前警察也好，现警察也好，基本上也就是同一天空的乌鸦。”

说到最后，段野干脆地冷笑了一声。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段野不由得偏头看了过去，却见芹泽抱着膝盖彻底地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瞅着自己一瞬也不瞬的。

段野朝他挑了挑眉，却也没有说话。

芹泽认真仔细地盯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你觉得警察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为什么你会让郁夫去当警察，自己选择了黑道？”

芹泽的问话让正在给自己卷烟的段野停下了动作。

芹泽似乎也不执著他的答案，只是挪动了身体，搭着段野的肩膀取过他正在卷弄的烟纸和烟草替他完成未完的动作：“很多新进警察都是一腔热血的，怀抱着理想和正义，想要贯彻警察真正的使命。只是警察这个机关体系会背叛这些赤子之心，有些人会因此而被同化甚至是腐化、有些人会受不了而离开、有些人也能保持着初心坚持下来……只是这个体系的上层所做的任何决策都不是为了警察和警察本职的本身，而是仅仅只是对固有权力负责。所以……错的不是警察，而是这个体系。”

芹泽低头舔了舔烟纸，将卷好的香烟递给了段野：“这都是诚一告诉我的。”

段野看着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里藏不住的柔和光芒，默默地接过他给自己卷好的香烟衔在唇边。如果这么一番话真的是出自鸟饲之口，那还真是不知道该说鸟饲是过分天真还是浪漫过头。

段野掏出了火机点燃了烟：“那你呢？你最初是为什么选择当警察？为了伸张正义？警恶惩奸？”

芹泽并没有预想到段野会问这个问题。经年之后的现在，被人这么猝不及防地问到选择当警察的初衷，却能这么平静，芹泽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薄情。

他不经意间就朝段野看了过去，那张和鸟饲神似的脸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神态，明明是绝对不会弄混，明明自己最初就非常抵触这样的相像，可是此时此刻，这样子相似的一张脸却让芹泽有种被抚慰的感觉。

往事已矣，无论自己以前犯下了怎么的过错，无论因此招来了多少恶果，无论因此了赔上了多少条人命……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只是最陈年的回忆，似乎从自己被鸟饲抱着请求只为他一人而活那一刻起，这些都已经只是一本尘封的故事书了。

段野有些讶异。他是故意问起芹泽为什么选择当警察的，本意是想试探对方，如果得来的情报没错的话。所以他不着痕迹地细心留意着芹泽的神色变化。

因此，他有些讶异于芹泽在一阵沉默之后露出了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的淡然微笑。

“我之所以选择当警察，是为了赎罪。”

见到那人推门而出，鸟饲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曲医生。”

推门而出的人有着不输鸟饲的身高，优雅如王子一般的气质，轮廓深刻的俊美容颜，可是那抬眼看来的双眸却是澄澈迷人的湛蓝。曲医生闻言只是睨了鸟饲一眼，然后就无视了他径直从他身边经过往外走去。

鸟饲也不觉得有问题，只是从善如流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走着走着，曲医生似乎愿意开口了：“你带来的那位患者的自我防卫意识不是一般厉害，不然他也不会将二十年前的那一晚的记忆删除得那么干净。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你确定还是继续？”

鸟饲只是跟随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他本人的意愿也是如此，不妨可以强行突破。”

曲医生忽然停下了脚步，倏然回身，目光冷冽得刺人，却没有开口表示赞同或者反对。

鸟饲似乎相当习惯他这样子的视线，只是朝他微微一笑：“所以才会特意找你，因为在这个业界范畴内，就我所知，也只有你能将对他本人的危害降到最低，在比较粗鲁的治疗的情况下。”

曲医生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挑高了半边眉毛：“好吧，我跟他本人确认过意愿之后就可以进行了。反正我在日本停留的时间也不长，速战速决吧。”

说罢，他再次转身迈开了步伐，却故意用鸟饲也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说道：“作为朋友，我真的应该提醒一下直人要重新、慎重地考虑，选择你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是呢，有时候，我自己也会这么提醒直人。”鸟饲语调平和地说道。

走在前面的俊秀男子顿时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咂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