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惊影

*并没有写夜蒲_(:з」∠)_

回溯 09

 

芹泽出院之后，就开始着手处理芹泽家的产业。

作为芹泽家的唯一继承人，芹泽还真是不处理都不知道自己家有这么庞大的财产。

至于成濑领的死，和自己那开过一枪的配枪之类的后续，他一句也没问，他知道鸟饲一定会处理得滴水不漏。

再者，他也已经递交了辞呈。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当警察的心了。

在芹泽大宅收拾好了具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之后，芹泽就相当轻便地搬进了鸟饲家。

他打算将那大宅也处理掉。

 

鸟饲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的时候，明明见到了芹泽的鞋子，还有他那随手放在玄关处的简便行囊，可是屋里却漆黑一片。

鸟饲脱了鞋进屋，他站在客厅与玄关的接口处，他以前夜视力和动态视力都很傲人，而现在不行了，这种环境，饶是他站多久，他都看不清。

他抬手开了灯。

随着灯开关“啪”的一声被打响，室内顿时灯火通明。

然而这骤来的光明却给无论是归来的鸟饲还是缩在客厅角落的芹泽带来了不适。

大概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二人在光明绽放的一瞬间同时撇开了脸皱着眉闭着眼避开这让人不快的光亮。

 

先适应过来的是芹泽。

他适应了室内的光亮度之后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到了还微微偏着头避开光源的鸟饲。

他马上将手中的相册放到隔壁堆叠放着的几本相册上，然后将一整叠相册都推了推，推到不起眼的角落，意图用家具遮掩起来。

他笑着站了起身朝鸟饲走去，一下子张臂就抱住了他：“欢迎回来。”

适应了光线的鸟饲也伸手抱住了他，他抬手在他后脑勺拍了拍，视线捕捉到了他刚才意图藏起来的东西。

鸟饲将怀中的芹泽拉开，他一言不发地看了芹泽一眼。

而芹泽也只是沉静如水地回望着他。

鸟饲轻轻地推开了他，往他刚才蜷缩的角落走去。

芹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丝毫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鸟饲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堆相册，他弯腰想要将这叠东西抱起来，可是第一下并没有摸到。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顿了一顿，左手缓慢地在空中测度着偏差值。

然后，他才顺利地将那几本相册抱了起来。

鸟饲抱着相册回身的时候，发现芹泽一脸冷然地看着自己。

然而芹泽在接触他的视线的时候却像忽然被重新启动了一样，唇角微弯，眉眼也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鸟饲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他才将手中的相册放到桌子上。

他朝芹泽走了过去：“吃过东西了没？”

芹泽摇了摇头。

鸟饲接着问：“不饿吗？”

芹泽瞅着他，点了点头。

鸟饲抿了抿唇，开始脱起了自己的外套，解了领带，将衬衣的袖子卷了起来，往厨房走去：“你坐好，我弄点吃的给你。”

 

说完，鸟饲就径直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的时候禁不住皱了皱眉，也只能将就着用现有的材料随便料理一下了。

而芹泽却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坐到一边等吃的。

芹泽走到了厨房门口，看着鸟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站了一会觉得有点累，他就蹲了下来，后来又觉得不舒服，就干脆直接在门口坐了下来。

鸟饲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理他。

 

没多久，鸟饲就将煮出了一些香喷喷的简食了。

此时，还坐在厨房门口的芹泽在闻到香气之后终于觉得饿了。

鸟饲端着东西转过身来，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芹泽：“你要我现在直接将食物放在你面前的地板上么？”

芹泽眨了眨眼，一下子笑了出来，他马上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给鸟饲让开了位置。

鸟饲径直往饭桌那边走去，也不看芹泽，反正他知道芹泽肯定会跟在他后面过来。

果然芹泽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鸟饲将东西在饭桌上放下，芹泽就自动自发地拉开椅子做好了。

鸟饲一边解下围裙往回走，一边看了看芹泽，只见他双眼发光地对着食物，双手合十地说着“我不客气了”。

说完之后，芹泽才看了看桌面周围和自己的双手，然后鼓起脸颊瞪向了鸟饲。

鸟饲轻笑一声，将围裙挂回厨房的墙壁上之后，他才拿着筷子和勺子回去给芹泽，还顺便给他倒了杯水。

 

在芹泽开始满足地大快朵颐的时候，鸟饲抱着他刚才那几本相册回来了。

鸟饲将相册放到桌上，然后在芹泽身边坐下。

他随手抽出一本翻看了起来，这本大概是芹泽念小学的时候，照片上闹成一团的四人，隐约还能分辨出是葛西均、宗田充、石本阳介和芹泽本人。

鸟饲继续翻看，照片中的人的时间轴就跳到了初中了，还是四人的合照居多，偶尔会有两两或者三三的合影。

芹泽一边吃一边斜眼看鸟饲翻看他的相册。

鸟饲用食指在照片上轻轻地点了一点：“你们的感情还真的很好。”

芹泽笑了一声：“那是啊，好到能昧着良心给我作假证供，即便因此而受到良心的责备而无法逃离都依然是我的好友呢。”

鸟饲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翻看他带来的相册，偶尔会就照片中的内容发问，而芹泽也毫无保留地回答了。

虽然二人交谈的内容或多或少都有点阴暗，但是气氛确实出奇的温馨。

 

芹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鸟饲也看得差不多了。

芹泽推开了盘子，双臂交缠，头一靠，趴在桌上侧仰着头看着鸟饲：“不公平，我都没看过你的相册，是说，你有吗？”

“有啊。”鸟饲说着，就站起了身，回到了卧室里将自己唯一的一本相册拿了过来。

他回到芹泽身边坐下，将相册放到了桌面上推到了芹泽面前。

芹泽兴致满满地翻开了相册，里面的内容果然如他所想的，全都是他姐姐和他……

他一张一张地看着，偶尔看到了觉得有趣的地方也只是自己笑笑，并没有朝鸟饲发问。相册的后半开始出现了鸟饲那小外甥女。

刚出生的，满周岁的，上幼稚园的，上小学的……

照片中的鸟饲能展露最真挚的笑容，双眸真挚而清澈，看上去那么简单而幸福……

鸟饲本来沉默地陪着他一起翻看相册，直到看到有水滴打落在相册上，他才抬眼看向了芹泽。

芹泽还是继续翻着相册，他又无声无息地流起了泪。

鸟饲莫名地感到愉悦，他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带着笑意看着身边一边看自己过去的照片一边默然流泪的芹泽。

等芹泽全部看完，合上相册之后，鸟饲才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带着无奈而宠溺的语气：“爱哭鬼。”

芹泽眨了眨眼，意图阻止一下泪水肆流，被他这么一弄，只是嘟着嘴捂着被弹的额头不说话。

鸟饲唇边挽出了笑容的弧度，他一手将桌上所有相册都捞了过来夹在胁下，里面有芹泽的，也有他自己那唯一一本。

然后他牵着芹泽的手，拉他站了起来，然后二人一同往卧室走去，直到在鸟饲的书柜前停下。

芹泽一眼就看到了因为抽走了相册而露出的空缺。

鸟饲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所有相册都放到了他怀里。

芹泽只是下意识地抱住，就看鸟饲开始在书柜中腾位置。

腾好位置之后，鸟饲将芹泽带来的相册一本一本整齐地放到书架上，直到剩下鸟饲自己的那最后一本。

那本相册被芹泽捏在手里，鸟饲站到了芹泽背后，从背后伸手向前环着他的腰，另一手覆上了芹泽捏着相册的那手的手背，就这么抓着他的手，让他将最后那本属于自己的相册整齐地并到芹泽那几本相册隔壁放好。

芹泽的泪水止住了，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个像是自己主动又像是被动的最后一个整理动作。

鸟饲低头附在他耳畔说道：“你的，和我的，都在这里，放在这个书架上了。”

芹泽只觉得有一股难言的震撼感贯彻了他全身，鸟饲刚才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响起来。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在书柜面前站了好一会儿。

鸟饲还是将他环抱在自己怀里，另一手完成了摆放的动作之后随意地搭在书柜上。他的视线从后方窥视着芹泽的表情。

芹泽直了眼地，看着书架上那几本相册，一动也不动。

好半晌，鸟饲才动了动手，他搭在书柜上的手，顺势盖上了芹泽的眼睛，他像什么事都发生过那样，用着最日常的语气将芹泽推转了身：“吃饱了，就洗澡去吧，然后早点睡。”

芹泽闻言，点了点头，可是他走了两步之后，却回过头来扯住了鸟饲腰间的衣服：“你也一起啊，省得浪费时间。”

——

“听说你递了辞呈？”

“嗯。”

“真的打算辞职？”

“我现在，已经不适合当警察了。”

“也好……本来就不是一份什么好的职业，这个组织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芹泽家留下的产业，你打算怎么样？”

“全部处理掉。”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你说呢……”

“直人……警察这个组织……光是改革已经不可行了，它需要的是一场彻底的……革命。”

——

 

芹泽在最后的时候，有回到涩谷东警署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当初曾经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伙伴和课长都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中，高冢熏受不了了，她一把抓住了芹泽的手腕，厉声问道：“你真的要辞职？真的要放弃？”

芹泽朝她露出个一如既往的笑容：“我并没有放弃啊，我只是选择不再当警察而已。”

高冢熏还想说什么，可是中西课长却按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头。她这才咬了咬牙，讪讪地松开了手。

芹泽朝她歉意一笑：“抱歉了，搭档。”

高冢熏眼眶一红，用力地撇开了头。

芹泽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了，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中西课长目光深重地看着芹泽，芹泽只是坦然地回望着这个经历丰富，对自己一直关爱有加的前上司。

芹泽敛了敛眼眸，朝中西课长深深地一鞠躬：“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中西课长眉头深皱地将他扶了起来：“直人。”

芹泽抬眼看向对方，在对方的目光中也收敛了心神。

中西课长看他这样，才继续说道：“你跟鸟饲管理官……”

“课长。”芹泽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吧。”

芹泽露出了一个安然的笑容：“我哥会好好照顾我的。”

中西课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在芹泽的这个笑容底下，慢慢地放开了手。他的双手有些无力地从芹泽的双肩滑下。

高冢熏被芹泽的笑容震撼了一下，未及关注自家课长的反应。

芹泽再次鞠了一躬，然后才抱着自己那一小个箱子离去。

走出涩谷东警署的时候，芹泽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冷冽而沉寂。他收回视线，收紧了怀中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高冢熏在芹泽离去之后还久久回不过神来，她忍不住抚着自己的胸口，不由自主地朝自己的上司问道：“课长，为何刚才芹泽的笑容让人那么……难受和不安？”

中西课长拍了拍高冢熏的肩膀，朝她摇了摇头。

他的眉头依然高蹙，他的权限和阅历让他能知道的事情更多一点……鸟饲诚一那个男人很危险……为何芹泽会和他扯上关系？希望芹泽并不是被盯上而被趁虚而入吧……

然而芹泽刚才那样笑着的时候双眼中的了然和决意却隐隐告诉了中西课长，这是他的选择，别无其他。

 

想着再回一次芹泽大宅，不料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

芹泽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不着痕迹地戒备了起来。

可是那个男人只是轻佻地看了过来，摆了摆手：“不用戒备我，我不是你的敌人哦，我的小少爷。”

芹泽敛着目光冷漠看人的神色越来越神似鸟饲，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转过身来，盯着芹泽怪笑了起来：“一开始我还想如果死剩的这一个小警察要怎么办呢？那我是不是直接私吞就算了呢？结果还蛮好玩的嘛。”

芹泽没有说话，只是冷然地看着对方。

那男人停止了笑声，一步一步朝芹泽走去。

随着男人的靠近，芹泽皱起了眉头：“够了，不要靠近我。”

那男人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对方那种像是私有领域被侵犯的厌恶的表情还蛮耐人寻味的。

那男人在心中哼笑了一声，才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给你个提示啊小少爷，我，也是芹泽家的产业之一啊……属于你需要处理的范围啊。”

芹泽忽然笑了，笑得那么嘲弄：“是呢，等你这么久，现在才出现。”

男人瞬间瞪大了双眼，刹那间只觉得对方的笑容那么的不怀好意。

这个小少爷居然知道了？还装？

芹泽的笑容也变得轻慢起来：“有那么吃惊吗？”

男人此刻才觉得，外面说的芹泽家到此为止的说法实在太过愚蠢了。

起码，现在的他也只能试探性地向对方恭敬地一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