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惊影

02

天没崩，地没裂，秀一也没和佐野打起来，二人安定地当着室友中。

话说那晚上，佐野亲着亲着发现这人居然不知道想什么，简直完全不在状态，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要生气还是要佩服他。

忍不住揪着他那头金毛弹他额头，这货才一副“哈？亲完了？”的表情。很好……敢情你们两个从以前开始就是一双好基佬。

结果他大爷的，这臭小子居然一脸得意地说：“我才不会被你吓到。反正佐野从以前开始一喝醉就会变成接吻狂魔，早就被亲惯了。”

然后这完全搞不懂现状的家伙还一副“本大爷赢了”的表情挑衅地看着他。

佐野当时只是想：真特么想抓住他的金毛将他抡在墙上。

想着，我走还不行么？

结果佐野被跟了一整晚，隔天回来还要被那个叫做难波的学长阴测测地骂了一顿。

一整晚上那家伙就只是问着“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啊”“以前是干嘛的啊”诸如此类的，得不到答案还一直重复问。

忍得住没杀了他，佐野觉得自己绝对升华了。

思前想后，最后佐野还是决定安份地当个高中生。

而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鉴于对方那谜一样的执着，而且对方都住过来当室友了，未免真的会烦死自己，他也只好打发似的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段野龙哉，名字。”

秀一微楞了一下，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重复了对方的名字，本来就蹲在佐野床前的他，笑着拍了拍佐野的手臂：“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佐野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不想看到他那张笑得跟白痴一样的脸，总让他有不太舒服的念想：“佐野。”

“那其他的呢？我问了好多个问题的吧。”

“不想告诉你。”

“哦……那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然后在获得名字之后就像满足了一样，秀一也很干脆地跳过之前的问题了。

佐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已经上了上层，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自己的床铺，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这是瑞希睡过的地方啊嘿嘿嘿嘿……”

搞什么，怎么自己好像有种被他摆了一道的感觉？

美其名曰未免他露出马脚，不止搬了过来当室友，中津秀一简直达到了成天粘在他身边粘到让人侧目的地步。

最神奇的，居然没人侧目！

上学，放学，社团运动，吃饭，睡觉。

一群不知所谓的男高中生为着无谓的事情起哄、打闹、吵成一团，笑成一片。

佐野从来没想过有朝一天自己真的能过着如此不用动脑的日子，当一个如此单纯的高中生，活得如此简单。

他醒来后第一次去田径社的时候，中津那家伙还乱担心一把，怕他·不·会·跳·高。

本来就打着跳不跳随意的想法的佐野也是想不到他的身体可是牢牢地记住了这一运动。

结合自己上辈子的身手，简直只能用如鱼得水来形容。

结束了一天的社团活动，随意地和同社团的前辈后辈打过招呼后，一开门他就见到不远处的中津秀一用力地挥舞着手。

为什么每一次他都比他早？不是听说他是足球社的么？

反正也赶不走……这样想着，佐野径自一路走过。

秀一自然而然地跟上，然后开始不停嘴地讲起今天发生了什么趣事。

佐野发现人类的习惯是可怕的，他已经开始习惯环绕不去的噪音了。看在他连声音都那么像郁夫的份上……算了……

二人这么并肩在校园内走着的时候，佐野有时会不着痕迹地偷看身边的家伙。

无论他给不给出反应，这小子都能自得其乐，说着一天的趣事，说着一天发生的无聊事情，说着谁谁谁新的八卦，无话可说的时候还会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这家伙倒也真像小时候的郁夫一样，像条金鱼粪便那样一直粘在他身后。

如果……如果结子的事情没有发生，乐园的真相也不是那么不堪……

他和郁夫也只是普通地长大……大概到十七八岁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么简单的高中生吧。

以郁夫那性格，说不定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被欺负。不过没关系，他会保护他……

想着想着，佐野连自己都没察觉，他的表情多么温柔，眼神多么悲伤。

也没有发现身边虽然没有停嘴，却专注地看着他的秀一。

自然，佐野也没有发现，第二寮的小伙伴们是如何不着痕迹地对他一如既往的同时又让了空间给他和秀一。

小长假就在这样子的时间流逝中到来了。

秀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啊……佐野……能看到星星……”

佐野刚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佐野……小长假回家么？”

“不回。”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和多出来的父亲和弟弟相处，最好你这小子也回去，让我可以清净清净。

“这样啊……我也不回，老妈好烦。”说着说着，秀一鼓起了双腮。

忽然秀一像是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爬到二层的栏杆处：“佐野！我们去旅行吧！”

“哈？！”

结果还是被拖了出来。佐野顶着一张臭脸这么想着。身边那只金毛还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想来想去，自己最后老是会对他妥协，除了本体的意愿之外……佐野瞄了那张脸一眼，说不定自己是相当糟糕地想从他身上弥补自己某些不值一提的遗憾……

“这里是哪里啊……”

“不知道！”

“你最好有令我满意的解释。”

“佐野，你真的好无趣！年轻人就应该敢于冒险！冒险是男人的浪漫你懂不懂！”

结果就是佐野跟着他，走着“走到哪玩到哪”的路线……

蓝天，白云，太阳正好。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走在乡间小路上，知了放声高唱，阳光晃荡，晕出一阵波浪。

岁月静好。

秀一时而童心大发拾起路边的不知名长条棍状物，时而扯了扯佐野，说着各种插科打诨的话，还掏出自己的随声听，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勾住对方的脖子，让他弯下腰，好让他将一边的耳塞塞他耳朵里。

偶尔路过他们的路人见到这么一双少年都忍不住笑。

走着走着，他们就走到海边了。

“哦哦哦哦哦！！海！大海！！！”秀一激动地大叫起来。

大海有着神秘的魅力，连佐野都不能例外地被吸引，心情也不禁放松下来，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秀一转过身来见到此景，一下子就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头就贴了过去，举起手机就说：“来拍照啊佐野！以前我们拍过一次之后就没再拍过了，你有没有注意到？钉在衣柜上那张~“

佐野本来想推开他，但是鉴于自己现在心情不错，见他笑得那么开心，心中一软，就算了。至于他说的那照片，他早就看到了。心想，如果自己和郁夫能够于成长过程中留下合照的话，也绝对不会输给他们。

走了一天，二人找到了民宿入住。

早早洗完摊尸状的秀一只觉得累啊……但是见到也洗完了，擦着头发在隔壁被褥坐下的佐野的时候，他还是翻身起来了，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想着，秀一禁不住轻轻伸手捶了佐野的肩膀一下，见对方莫名地看向自己，他笑了笑：“你今天的表情就很好了！虽然大家不说，但是都是很担心你的。你一直一副刺猬的样子，大家都会觉得好穿越的！又不是遇到瑞希之前还在闹别扭的你，不，比那时候的你更可怕，简直一副随时要杀人的架势。”

一番话，让佐野擦拭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连脸色也沉了下来了，未干的头发还滴着水，沿着他冷冽的表情，缓缓滴下。

“所以呢？你们担不担心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照顾你们的心情？“

一番话点燃了一向容易点着的小狮子，秀一用力地揪住他的衣襟：“你这是什么话？我不管你是不是段野龙哉，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但是你现在是佐野泉，你就要有佐野泉的样子！“

佐野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在秀一反应过来要不好的时候，他已经被掐住了。

佐野掐着秀一的脖子就毫不客气地将人摁到墙上。

秀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被撞散架了一样，但是最可怕的还是眼前这人露出的眼神……那种仿佛受伤野兽的眼神……

佐野冷笑一声，凑到他耳边说道：“我警告你哦，不要再顶着这张脸跟我大小声地顶嘴，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说罢他自己好像觉得很好笑一样低声笑了起来。

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秀一哼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想哭就哭啊，笑得比哭还难看想怎样？”

说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也不管自己的脖子还被人掐住，张开双手就抱住了面前的人。那眼神真是让人忍不住啊……

秀一低声说着：“我不是问你叫你什么的吗，你自己回答的是佐野啊。那你就是佐野啊。”他紧了紧怀抱，将人抱得紧了点，“而且在我看来，你是段野还是佐野都没分别，还不是一样一样的，以为凶一点我会怕你？难道还要人阿龙阿龙地哄着你么？想得美！“

佐野只觉得自己无法挣脱开这个怀抱，听到对方无意地说出了久违的称呼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用力地回抱对方。

而秀一也有些吃惊：“佐野？发现本大爷说话太有道理终于醒悟了？喂~“

佐野在心底嘲笑自己真是没用，重生一回，真的连心态都回到高中生阶段了：“再叫一次。“

“哈？！叫什么？“

“我的名字。“

“佐野？泉？“

“不是，白痴！“

“喂！“正不满对方的称呼想推开人却推不开，佐野抱得好用力，秀一转念一想，就想到了，”……阿龙？“

“再一次……“

“阿龙？阿龙~阿龙~“秀一似乎察觉到什么，叫得乱开心一通，还忍不住揉了揉怀里的人的头发，啊呸，还是湿的！

他以为查到了真相，知道了结子的真正想法，抱着赎罪的心态一死，就对得起结子，能够瞑目下去面对结子。

再睁开眼见到中津秀一他才发现他有没做完的事情。乐园的真相是如此残酷，郁夫又是那样子的一个傻瓜……而自己口口声声要郁夫陪自己一直走下去，却终于是扔下了他一个，自己任性地走了。

是他抛下了他……

而自己看着中津秀一，却只满脑子想着，如果可以有如果，他和郁夫是不是能只是一对单纯幸福的青梅竹马，像平常人那样念书工作，结婚生子……

郁夫，你还好吗？对不起……

怀中的人用像是准备抱死自己的力气紧紧抱着自己，秀一都感觉到有点呼吸困难，肋骨都有点痛了，但是他却无法放手，或者推开他。

人伤心的时候就需要被安慰不是么。

秀一想出声调侃怀中的人一两句，却终于是没舍得，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伤心的时候，就应该坦然地哭泣，不是么？

所以……哭吧……